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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你,是我一個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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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朝暉實在擋不住心中好奇,能讓秦朗對他說出“幫我照顧她”的姑娘是個什麽模樣。

秦朗來他這兒從來都獨自一人,也只為一件事:找他喝酒,聊他以前部隊上的人和事,聊到眼圈發紅,然後醉倒。

他交往過的那些女友從來不往這地兒帶,問他為什麽,只說:她們不懂,我跟你聊的事兒,她們不會懂。

張朝暉能理解,他也當過兵,高中畢業和秦朗一起報考的軍校,後來轉業回來。臨走前的晚上跟戰友們喝得爛醉,抱頭痛哭。這種軍中情誼純爺們之間的感情不是那些嬌嫩柔弱的女孩能懂的。

於是他更加好奇,這個叫紀海潮的姑娘, 據說他們認識還不到一天一夜兩人的對話十根手指就能數得過來,憑什麽就讓秦朗認為,她能懂?

紀海潮走進四海酒吧時,四下裏幾乎看不見人影,只有Eagles吵啞的歌聲在空氣中流淌。她正歪頭猶豫是不是該說聲有人嗎以示她的存在,這時就真有人從燈光昏暗的側面走廊走了過來。

“紀海潮?”張朝暉笑容溫和地沖她問道。

“我是,你好!”這人一臉爽朗明潤,仿佛心裏沒有半絲陰霾,令人一見便心生親近。

“我是張朝暉,秦朗的朋友,他說他晚點才能到,你先在這兒休息。”張朝暉說著引她往一個獨立格間走,“秦朗每次來都坐這兒,現在正好沒客人,一會兒廚房會送些吃的過來。”

“實在不好意思,打擾你了!”海潮覺得過意不去,誠心誠意地欠身致謝。

“嘿,別這樣,秦朗是我最好的哥們兒,應該的。”張朝暉這句話說得理所當然,言下之意清楚明了:替哥們兒照顧一下他的女人,實在是天經地義嘛!

可聽進紀海潮耳朵裏卻石破天驚,尷尬之餘,只說這家酒吧感覺不錯經營有些年頭了吧或駐唱的樂隊叫什麽在深圳也有從新疆去的樂隊之類不相幹的話。

等張朝暉走開,她心裏便嘀咕開了。

自己是喜歡秦朗,也許第一眼就喜歡了,她一直是個感情豐富的人,會對萍水相逢的人怦然心動。這沒什麽,科學家們不也說過一個人在這世上會有兩萬個一見鐘情的對象嗎?那是因為這些人身上都有被自己欣賞的特質而已。這不能叫濫情,一見鐘情是很美妙而幸運的事。

然而,這並不代表她要得到同樣的回應。這一點,她分得非常清楚。愛情有時候並非都要一個結果,甚至不用讓那個人知道,愛情是我一個人的事,像夜間盛開的花,不為人知,靜靜的發生,再悄無聲息地雕謝。

一見鐘情是我一個人的事,隱秘而美好。兩情相悅卻沒那麽簡單,距離,家庭,世俗......

有一天這些東西會讓曾有過的愛情變質,不再單純美好,就像她和陳正。

紀海潮自嘲地想,我其實是一個懦弱且不浪漫的人,年紀輕輕卻似已滄海桑田,不再有為愛情受苦的勇氣。

食物送過來,簡單精致的兩菜一湯,偏南方的口味,非常可口。紀海潮由衷感慨,如此細心體貼的男人,做他女朋友應該很幸福吧。心思所至,便直白說了出來。

張朝暉大笑,說,現在是我老婆了,再過幾個月我就做爸爸啦!說著從錢包裏抽出一張照片,照片上的女子腹部隆起,依在張朝暉身邊,小巧美麗,一臉母性的甜蜜。

紀海潮腦中浮現出孩子出生後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情景,臉上神情變得無比溫柔,輕輕脫口而出,“真好,跟相愛的人結婚生子,人世間的幸福不過如此。”

張朝暉心中一動,收回照片時忍不住多看了這姑娘一眼。乍見容貌並不十分驚艷但看著幹凈秀氣、氣質清洌,那感覺像是從雪山上流下來的一彎泉水,清澈純凈但有點冷,這讓她渾身上下都透著點疏離感,好像自成一脈,與身邊的花花世界並不相幹。但短暫相處下來,卻覺著她言談舉止真誠有禮,特別笑起來時臉上有種孩子似的單純,讓人覺得舒服。

張朝暉打開電視,調到軍事頻道,炮火硝煙,戰機艦船,鬥志昂揚的士兵,高高飄揚的紅旗.......他見紀海潮看得專註著迷,笑笑說,“每次秦朗來,我倆就打開這個,就著啤酒邊看邊聊,他呀,心結太重,喝不了幾瓶就醉了……哎, 你一女孩子家,也愛看這個?”

來不及細想秦朗那樣的人怎會有什麽心結,紀海潮認真道,“是啊,從小就很喜歡,我本來是個沒什麽信仰的人,可突然有一天,發現原來這就是我的信仰,朋友和同事都不理解,覺得現在這年頭......我這樣的簡直是怪胎。”她輕笑一聲,看向張朝暉,“你是不是也覺得奇怪?”

人與人之間的關系總是很微妙,她對這個張朝暉一見如故,有些不輕易說與旁人聽的卻願意對他說出來。

張朝暉微微動容,“不,這也是我的信仰。”他也曾是個軍人,也曾熱血張揚,那也曾是他全部的信仰,但他從不曾聽哪個女孩說過這樣的話:這是我的信仰。

他不由想,秦朗,你小子還真是眼光獨到。

慢慢地,酒吧開始有客人光顧,駐唱的“離“樂隊也提前進場做準備。紀海潮酷愛吉他,喜歡音樂,天然跟玩樂隊的親近。於是張朝暉特意帶她過去聊天,從民謠、搖滾再到電影、足球。很快與大家熟識並打成一片,樂隊主唱兼吉他手阿寶,貝思D□□id, 健盤手小亮,還有一個鼓手老許,都是四川人。

紀海潮發現D□□id和小亮是一對,他倆時不時會有一些親密的小動作,比如勾個手指,摸下頭發,或是默契地相視一笑,情不自禁時甚至會kiss一個,但所有人視若無睹。

紀海潮莫名其妙地覺得開心,這對帥哥不避嫌,不躲閃,坦然地相處。雖然現今社會對同性戀已經寬容許多,但大多數同志仍然選擇謹小慎微地生活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這兩人很勇敢,愛就光明正大理直氣壯,不怕人看見。

她甚至有些羨慕他們,人總是渴望那些自己不具備的品質。

她自嘲之餘又忍不住打趣他倆,“餵,你倆能不虐狗嗎?本姑娘我還單著呢,看著眼暈。”

D□□id就笑,“喲,不是吧,這麽水靈一姑娘居然沒人要?這樣,再等兩年,要是到時候還沒人要你,你來找我,我娶你!”

紀海潮嚇得趕緊去看小亮,後者笑嘻嘻地毫不在意,倒是張朝暉聽不下去,遠遠指著D□□id笑罵,“你丫一純gay,有你什麽事兒!亮子還不趕緊收拾他,翻天啦!”

D□□id 不好意思地朝小亮瞟過去,後者拋給他一記飛吻。紀海潮沒心沒肺地和大家笑成一片,仿佛一群孩子,世間再沒什麽可煩惱的事。

張朝暉覺得很神奇,這姑娘看著冷清,卻很快就跟這幫玩音樂的小孩打成一片,還能跟D□□id 亮子這些別人看作異類的同志相處甚歡,而且發自內心毫無做作。

夏珊和沈衛東走進酒吧時, 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紀海潮正和這一幫子人笑得不可開交。

張朝暉她也認識,秦朗最好的哥們兒,海潮看上去跟他那麽熟識,就像多年的老朋友。她隱隱地不是滋味,本來今晚她安排了另一個酒吧,秦朗非指名這家,而海潮,看樣子用秦朗的手機撥完那通電話後就一直在這兒了。

是的,那通電話,夏珊心裏突然有點亂,當時她看到手機顯示竟是秦朗的號碼,開心得立刻從沙發上跳起來。

他們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但秦朗幾乎不曾主動撥過她電話。她興奮地按鍵差點喊了他的名字卻只聽到海潮的聲音,那種久違的失落感令她情緒低落,只是麻木地聽著海潮講述她倒黴的經歷以及和秦朗的巧遇。

當時她並未想太多,不過一次巧合而已,他們不過昨天剛認識而已,以她對秦朗的了解,她不認為他會待一個僅一面之緣的姑娘有所不同。

或許是她敏感了。

紀海潮玩得興起,對著夏珊和沈未東隨意揮了揮手,完全無視了夏珊的低氣壓及小沈同學起初熱切瞬間無奈的目光, 轉頭又問阿寶你們平時都唱誰的歌還是唱自己的作品,說自己剛去深圳時也曾在酒吧彈唱,偶爾寫寫歌後來進了廣告公司工作太忙經常加班累成狗就很少碰吉他了,哥幾個於是就樂了,說,來,今天讓你過把癮。

大夥兒你一言我一語挑了首都熟悉的“無處安放”,紀海潮把吉他背在肩上,手指快速移動,撥出一連串音符,阿寶朝她豎起拇指。

還好,活兒還沒全丟。她笑笑,幾個人合了下調,確定進唱音節,音樂正式響起,下一秒,全場瞬間安靜。

“我聞到初春的味道

那如同兒時夢境新鮮的芬芳

也嘗到思念的苦澀

這回望遠方秋雨般無垠的蕭索

心愛的人啊

多年以後是否還記得我的惦念

我的憂愁和掙紮

你知不知道

沒有你我那顆叮叮當當的心啊

總是這樣這樣無處安放.......”

秦朗走進四海酒吧時沒有任何人註意到他,幾乎在場的人都看著舞臺,或者說在看舞臺上那個正沈醉在歌唱裏的姑娘。

秦朗在陰影裏駐足,若有所思地盯著臺上,這姑娘身上總有讓人出乎意料的的東西。良久,他微微閉上眼睛,歌聲真美,有人僅憑一把好聲音就令人著迷。

確切地說,她的聲音裏有讓人無法忽視的深情,就象昨晚曾在她臉上看到的那種。

而那副神情落入旁人眼中,會讓人產生荒唐的錯覺,好像那深情是沖著自己,那柔情似水是為自己,像一個誘惑,讓人心生沖動和欲念,不由自主想據為己有。

姑娘,是誰讓你的心無處安放?你的憂愁和掙紮又是為了誰?是你大聲喊出的那個叫陳正的人嗎?......又或者,有可能是我嗎?

他突然生出一個瘋狂的念頭。如果此時自己沖上臺去把她帶走,帶到一個沒有其他人的地方,只有他和她,然後對她柔聲傾訴,告訴她我無法控制自己,我想再見到你,告訴她我今天原本來不了這麽早,我跟指導員請了假,為了你我丟下了我的兄弟們......

她會有怎樣的反應?會立刻被他的溫柔眼神和甜言蜜語所俘虜,會臉紅心跳無法自持?以他往常的經驗,女孩們通常都受不了這個。

又或者,會驚慌失措地跑掉,還是會茫然地楞在當場,就像昨夜初見時那樣?而後清冷地看著他說,哦,這樣,那又如何,然後平靜地說聲再見?

秦朗搖搖頭,自己都覺得可笑,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大腦存儲器裏竟然藏著這麽多詭異的想象,這在他三十多年的生命裏從未出現過。

以前那些姑娘,只要看上了,便是追求都直來直去,手段不可謂不多,信手拈來,卻從來懶得耗費心力。

他想,一定是轉武警回來後日子過得太舒服了,這要擱以前他一定覺得自己有病並主動要求心理幹預。可是,無論他是有病還是瘋了,他都真真切切看到了自己胸口有一簇火苗正劈劈啪啪燒了起來。

或許是感覺到身後古怪壓抑的氣場,張朝暉終於轉頭看到了秦朗,他楞了片刻,而後了然地輕輕搖頭,擡手晃了晃手表,“哥們兒,提前了一小時。”走過來用力拍了拍秦朗的肩,臉上不無戲謔,“你小子!”

秦朗看著他,面帶疑惑。

張朝暉收起所有戲謔,臉色出奇的認真,“她,挺好,也許比你想象的還要好。”

秦朗挑挑眉,不置可否。

舞臺上剛剛結束一曲的幾位都特別興奮,又商量再來一首英文的,紀海潮說那就Cranberries 的 Never grow old , 那是我最喜歡的愛爾蘭樂隊。

大夥兒說你的聲線還挺像女主唱,不過這歌你得自己來,咱沒練過。

阿寶更是盛讚海潮音色特別對音樂理解到位不如留下加入我們咱一起整些新鮮的東西出來效果肯定好爆。

紀海潮但笑不答,只說這樂隊風格偏搖滾可惜我一身長裙有點兒不搭,老許立馬扒了阿寶的皮夾克隨手扔過去,紀海潮大笑接了就穿上,老許吹一記口哨,說,帥,範兒全出來了!

臺下歡呼一片,沈未東毫不掩飾自己的激動只差沒喊海潮我愛你,秦朗註意到他時眼睛不自覺瞇了一下。

張朝暉打趣, 喲,有競爭者啊,還不出手更待何時?

秦朗訕笑,說,“她馬上就走,純粹來旅游的。”

本來不過是隨口接張朝暉的話頭,說完卻想,還真是,其實也沒什麽意義,自己多半是頭腦發熱了吧。

好姑娘多的是,即便這個特別一些,多少吸引了他,可畢竟只是個過客。先不論自己到底是個什麽心思,只說為了這麽個姑娘,要費事忙活一場,究竟值不值得。

“是個好姑娘,錯過可惜了。”張朝暉看著臺上。

“ 寶刀不老啊,剛見面就看出好啦!”秦朗忍不住調侃,心裏卻嘀咕,再好又如何,這世上哪有什麽是非你不可的。

“我看人不會錯……那姑娘什麽心思?”張朝暉不理他,自顧自問道。

“不知道!”秦朗難得自嘲,“我們說過的話加起來不過那麽幾句。”

張朝暉忍笑,“你小子枉擔了浪子虛名啊,不知道還以為你初戀呢,越活越回去了。”

秦朗怔了一下,想,還真是,老子閱人無數,怎麽今天倒瞻前顧後起來。

張朝暉見他不說話,又看了看沈未東那邊,“你猜,未東那小子有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秦朗皺眉,“他跟我不一樣啊......我動不了,也不可能動,老爺子私底下費那麽大勁兒把我弄回來了,會由著我折騰?”

“秦朗,我覺得你現在想這些是不是有點兒多?以後的事兒誰知道呢?現在關鍵是,你和她得多接觸,多相處,你得先去了解人家,也讓人了解你,這樣才有可能繼續下去,才有以後,懂嗎?”

張朝暉覺得自己真他媽的婆媽,秦朗追姑娘還用你教啊。

秦朗腹誹,以後?哥們兒,你才想太多了。可人家張朝暉現在那正經是好老公準爸爸了,你還能指望他跟你想的一樣?

“那,如果她拒絕我呢?”秦朗看向張朝暉,覺得自己還是別拂了這哥們兒一番好意。

後者從頭到腳打量他一番,防暴制服已經換成軍綠常服,合體筆挺的衣料包裹住漂亮挺拔的身材,輪廓深峻的五官,眼睛深邃幽黑,張朝暉嘆息一聲,語氣有些泛酸,“以我對她略顯單薄的了解,就你身上這張皮她都沒法拒絕!”

一曲終了,全場又是歡呼一片,紀海潮開心地跟樂手們擊掌,笑容明澈單純。不過是個小姑娘,秦朗想。

那邊沈未東不知什麽時候已走到臺前,神奇般地從身後抽出一支玫瑰,當著所有人的面毫不猶豫地遞給紀海潮。

臺下頓時傳來女孩們的尖叫聲,甚至聽見有人喊了一句,“在一起,在一起!”

秦朗遠遠看見那姑娘的臉似乎紅了,卻是大方接了玫瑰,沖沈未東說了句什麽。

那倆人站在一起的樣子還真是般配。一瞬間秦朗心裏那點兒關於值不值的糾結全數拋到了腦後,腦中閃過一個念頭:早晚你得是我的人。

紀海潮笑呵呵走下舞臺,目光掃過大門口,上一秒她還沈浸在興奮中眼神毫不經意就飄了過去,下一秒時間仿佛突然停止,因為心跳停了半拍。

是他,他來了。換了一身軍裝但同樣帥得不可救藥。實際上穿軍裝的她見過不少,她在深圳時不會錯過任何一個軍營警營開放日,卻沒有一個人像秦朗這樣把常服軍裝穿得這麽好看。

紀海潮聽見自己恢覆的心跳聲,腦中一片空白。

她瞟見他開始往大廳裏走突然就覺得緊張,於是裝作什麽也沒看見徑直向夏珊和沈未東走過去。

終於,他們都在夏珊和沈未東面前停下了腳步,坐在格間裏的那倆人有一瞬的莫名奇妙,感覺怪異卻不甚眀了,夏珊興奮地跟秦朗打招呼,沈未東說秦朗你來了。

秦朗平靜地朝他倆點點頭而後看向紀海潮,“你手機有消息了,邢警隊的周隊給我打了電話,要不要現在去拿。”

紀海潮覺得自己一碰上這個人就有些犯傻,除了點頭還是只會點頭。

那走吧!秦朗二話不說轉身就走,紀海潮不受控制地跟在他身後,留下另外倆人一頭霧水疑竇叢生。夏珊忍不住喊道,“拿到手機趕緊回來啊我們在這兒等著!”

夏珊皺眉,她總覺得不能讓他們單獨在一起,可她沒有理由也沒有立場阻止,秦朗是自由的,海潮也是。而她自己,她有男朋友,所有人都知道。這一刻她突然覺得鄭明北那張深情凝望她的臉怎麽那麽鬧心啊。

“未東,海潮過兩天去南疆,你要沒事兒就幫忙做做導游保鏢什麽的,她今天在巴紮丟了手機,心有餘悸,有空的話......“她隨口沖沈未東道。

“有空,有空啊,”沈未東展顏一笑,“那明兒一早我開車過來接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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